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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原对凤凰的钟爱
2016年第5期 —— 八面来风 作者:◆文/吴艳荣 图/本刊资料

    楚人尊崇凤凰,身为楚人的屈原在其作品中多次写到凤凰,屈原与凤凰之间的交集有着值得解读的文化内涵,屈原对凤凰的钟爱影响深远。

                                    屈原借凤凰表达儒、道思想

  先秦文学作品中,多次写到凤凰的就数屈原的辞赋。有学者统计分析,凤在屈原赋中共出现了十四次,其中作为真善美的化身出现六次,作为通天的灵鸟出现七次。辞赋中屈原高傲地自比鸾凤(鸾为凤凰之属),而把谗佞干进的小人斥之为鸡鹜燕雀。如《涉江》中写道:“鸾鸟、凤凰,日以远兮。燕雀、乌鹊,巢堂坛兮”;《怀沙》中写道:“凤凰在笯兮,鸡鹜翔舞。”屈原以凤自喻,其文化背景是此时凤凰已经人格化,象征有贤德的人。此先已有《论语·微子》记载楚狂接舆歌而过孔子曰:“凤兮凤兮,何德之衰?”这是楚狂接舆以凤喻孔子。

  先秦思想里凤凰是有盛德的神鸟,凤凰身上不同部位的毛羽象征着不同的道德范畴,体现了凤之德的丰富性。《山海经·南山经》云:“凤鸟,首文曰德,翼文曰义,背文曰礼,膺文曰仁,腹文曰信。”先秦以凤喻人既是称颂有贤德的人,也是借凤凰表达儒家的人才观、政治观,希望有贤德的人辅佐君王治理国家,以达到一种理想的社会状态。屈原作品中的美政理想充分表明屈原自身是肩负这样的政治使命感的,他借楚凤赞美自己的才德能识,表达着自己的政治理想抱负,反映出强烈的建功立业、强大楚国的儒家治世思想。

  然而楚王昏庸、群小当道的黑暗现实,使他无法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于是屈原又渴望借助凤凰助人飞升、引魂升天的神性,承载自己在苦闷与挣扎中欲求超脱的道家思想。《离骚》中诗人幻想飞天漫游,凤凰作为引导的神鸟,被反复吟咏:“鸾皇为余先戒兮,雷师告余以未具。吾令凤鸟飞腾兮,继之以日夜。” “凤凰翼其承旂兮,高翱翔之翼翼。”再看《远游》中的神游:“凤凰翼其承旂兮,遇蓐收而西皇。”诚如《楚辞·远游》所写:“悲时俗之迫厄兮,原轻举而远游。” 有学者分析,神仙思想的产生实质上即是我国古代先哲在生命悲剧意识觉醒之后,为消除生命毁灭感与不自由感而获得永恒与自由的一种不同于宗教式的世俗式的独特解脱方式。理想得不到实现导致精神的极度苦闷使屈原幻想通过游仙得到解脱,而求得这种解脱的重要凭借之一就是凤凰。

  我们可以看出,取凤凰有德的神性而以凤自喻表达出屈原的儒家治世理想;借助凤凰升天遨游又反映出屈原的道家游仙思想。凤凰的不同神性为屈原所用,体现了屈原精神中儒道思想并存、兼容的丰富性。

                               屈原的个性形象与楚凤的精神气质契合

  楚人塑造的凤凰,是楚民族的象征,其间自然也能窥见楚民族精英的个体形象。在巫风弥漫的楚国,在一个人神可以交融相通的时代,身为巫师的屈原与人格化的神鸟凤凰之间有着某种高度的契合,如高洁、刚性、求美。

  其一,高洁。楚凤的高洁在《庄子·秋水》有很好的阐释:“夫鹓雏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这里的“鹓雏”为凤凰之属。另外我们看到,江陵马山一号楚墓出土的丝绣上,有不少凤鸟花卉纹样,凤鸟或簪花佩草,或昂首饮花草之坠露。《离骚》中写:“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饮露餐花,象征着高洁。宋代朱熹《楚辞集注》:“饮露餐华,言动以香洁自润泽也。”《离骚》中屈原以多种方式与香花芳草发生关联,用香花芳草来象征自己峻洁的人格,高洁的人品。“佩缤纷其繁饰兮,芳菲菲其弥章”;“惟兹佩之可贵兮,委厥美而历兹。芳菲菲而难亏兮,芬至今犹未沬。”诗人用佩饰上的花草芬芳之气,象征自己一生所坚持不懈的是洁身修能,完善自我。“芳与泽其杂糅兮,惟昭质其犹未亏。”诗人陶醉在香气弥漫之中,对自己高洁的人品充满欣赏与肯定。

  其二,刚性。楚凤神勇有力,如江陵马山一号楚墓出土的丝绣上,有多幅凤与龙、虎相蟠、相搏的纹样,看似柔美的楚凤能与威猛的龙虎相抗衡,可见其神勇与战斗精神非同一般。楚墓出土的虎座立凤雕像,凤身形高大,雄姿英发;虎身形矮小,恭顺地俯伏在凤的一双健足之下。文献也印证了楚凤的威猛一面,如《山海经·海内西经》曰:“开明西有凤鸟、鸾鸟,皆戴蛇践蛇,膺有赤蛇。”屈原一生正道直行,不肯与世俗同流合污,为了坚持自己的理想人格,甚至不惜以死抗争。《橘颂》:“苏世独立,横而不流兮”,诗人刚性不屈的一面跃然而出。《离骚》:“苟余情其信姱以练要兮,长顑颔亦何伤”,写出了诗人坚持善政与美德的态度,他决不会改易其志、动摇其心,也决不会从俗而玷污高洁的人格,去苟合取容。“伏清白以死直兮”又传达了定要为善政洁行献身的决心,与恶劣的世风抗争到底的精神。

  其三,求美。巫风下诞生的楚凤,美丽而神异,具有强烈的魅惑力。将文献与考古资料相结合,呈现在世人面前的楚凤有着独特的精神气质,它刚柔并济,华美与威猛、柔秀与刚劲达到了完美的统一;又有着高洁、德才兼备、“见则天下安宁”(《山海经·南山经》)等美好性质。屈原强调内美与外美的统一,其人生追求既是“奇服”之外美,又求“昭质”之内美,其自我评价也是“文质疏内兮,众不知余之异采”。《离骚》中言:“纷吾既有此内美兮,又重之以修能。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修能就是修态,是美的外现。诗人十分注重和讲究服饰装扮,喜好和追求衣着的华美,自称“余幼好此奇服兮,年既老而不衰”。诗人的“奇服”除了高冠、长铗之外,便是佩戴的各种芳草香物,这些香花美草不仅突出了诗人的外形美,更象征着诗人的内质美。

                                     屈原钟爱凤凰对后世的影响

  屈原之后,宋玉承袭了屈原咏凤凰的风格。宋玉的《九辩》中,反复以鸾凤喻贤者失时,被凡禽所喻指的奸邪所排挤:“凫雁皆唼夫粱藻兮,凤愈飘翔而高举”;“众鸟皆有所登栖兮,凤独遑遑而无所集。”

  魏晋时期是咏凤诗的第一个繁荣阶段。由于政治的黑暗,生存环境恶劣,诗人多以凤凰喻俊才罹难,伤不遇时。如阮籍《咏怀》:“林中有奇鸟,自言是凤凰。清朝饮醴泉,日夕栖山冈。”诗中阮籍以“凤凰”自比,寄托了自己“高鸣彻九州,延颈望八荒”的远大理想,但是“商风”骤起,羽翼摧藏,所处非位,理想注定破灭,唯有怆恨伤心,表达了身心的挣扎和痛苦。又如执着追求精神自由与人格自由的嵇康,诗作中也将鸾凤作为自己人格的真实写照。

  唐代诗人中歌咏凤凰非常突出的当属李白、杜甫,他们在前人相关诗歌的基础上有继承也有突破。据统计,李白诗中仅以“凤”字单独构成的句子就有20 余个,另有“孤凤”、“高凤”、“鸣凤”、“彩凤”等意象10个。李白诗中的“凤凰”意向体现了其思想层面儒道精神的合流与兼容。诗人用多种手法着力表现了“凤凰”超凡脱俗的气质,“凤凰”或是卓尔不凡的飞凤,如“凤飞九千仞,五章备采珍”;或是不落凡尘的孤凤,如“鸡聚族以争食,凤孤飞而无邻”;或是高洁自持的鸣凤,如“寒螀爱碧草,鸣凤栖青梧”。杜甫堪称第一个充分把凤凰之德与儒家的仁爱思想和济世精神联系起来的诗人。在杜甫笔下,凤凰是仁爱的化身,是诗人济世理想的体现。大历元年夏初杜甫移居葵州,写下了《壮游》一诗,诗中回顾了自己年轻时的抱负:“七龄思即壮,开口咏凤凰”,这是杜甫第一次咏凤凰,表现了诗人强烈的求仕愿望。在这里凤凰是作者意气风发、想要大展宏图实现政治理想的象征。以后杜甫常常以凤凰自比,其诗里不管是直接作为歌咏的对象,或是作为比喻,提到凤凰的地方不下六七十处。杜甫的两首“凤凰诗”《凤凰台》与《朱凤行》,更是把凤凰意象引向了更深刻的精神境界,体现了诗人儒家入世精神中至高至尚的品质。

屈原之后,借凤凰抒情言志的文人代代不绝,既是屈原开启了这种诗歌领域“凤凰意象”的先河,也是凤凰丰富的神性和文化内涵迎合了文人们或济世、或超尘的复杂而鲜活的理想人格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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